#魔改童话。

一桩不和谐的婚姻往往会给双方的子女带来麻烦，这一事实毋庸置疑；就像黄濑和绿间之间的战斗最终疲于奔命的反倒是赤司。

这场争吵的起因和之前一样司空见惯：黄濑想不明白为什么作为模特上镜积攒的钱总是越攒越少，后来发现绿间把它们统统用在了幸运物投资上。黄濑和绿间针对家庭理财的谈判不出意外地崩了，正如赤司眼看形势不妙预料到的那样。于是赤司辛辛苦苦地赶在父母大打出手前浮上水面，尽职尽责地赶跑可能会被殃及的船只；接着又要辛辛苦苦地游回去，劝架并收拾剩下的烂摊子。

赤司不是生来就被冠上这一神圣职责，但除了他之外又有谁会特意插手呢？现在三兄弟里最心系小家放眼天下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大哥青峰成年之后出外旅游——是真的在游——只有从外面回来的其他人鱼那里能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据说他现在很会写些抒情的句子：

 

啊，我将遨游，我将流浪，我将放逐自己到梦中的空地，那是法国的纽约，美国的巴黎。

 

绿间评价说：连城市和国家都对不上，一看就是大辉写的。

二哥紫原不问世事，对于父母之间的斗殴听之任之，觉得麻烦不肯处理。至于这些斗殴是否会引发其他严重的后果，他也不感兴趣。只有小儿子赤司兢兢业业地担负起劝架和护卫的职责——但他累死了。这种疲累是特殊的。当你发现自己的努力似乎只能倒向又一个死循环的时候，这种累就会像水草一样死死地缠住你的尾巴。

 

于是，在这一天，赤司离家出走了。

 

他一直很想去陆地上看看，他之前只在黑子口中听到过关于陆地上的事情。紫原说黑子被陆地上的一个人类迷住了，很可能总有一天要从这里离开——或者让那个人类进来。但人类是不可以自由地游来游去的，除非天空落下尘土，海上燃起火焰。

如果海上燃起火焰，他问紫原，那会发生什么？

他的二哥仔细地想了想，说：我们会变熟。

 

 

他曾经无数次浮上海面，但没有一次接触过陆地。这一次他来了。他爬到沙滩上，躲在一个小小的沙丘后面。好在他也很小。

沙丘正面，有一个人类小孩子倚在上面，喀嚓喀嚓地吃东西。他在专注地吃，赤司在专注地看。

风把包装袋刮了起来，小孩子伸手去抓，赤司比他快了一步。

小孩子先看到他的脸，又看到他的尾巴。

他惊呆了。

赤司对他说：你好。你在吃什么？

 

 

 

几分钟过后，他们一起肩并肩地坐下吃东西。赤司的尾巴应着吹动的晚风，在他们之间的沙滩上拍来拍去。

 

 

 

 

东西吃完了，小孩子决定回家。但他允诺会在第二天给赤司带来更多的薯片。

赤司开心地游回了家，忘记了自己本来打算离家出走。他把小孩子和薯片的故事讲给紫原听，后者十分神往（虽然主要是对于薯片），并要求第二天和赤司一起去。

兄弟俩在第二个夜晚悠悠地浮上水面，在靠近海滩的地方盘旋。可是没有小孩，没有薯片，什么都没有。赤司感到气恼，他想起其他人鱼曾经告诉自己人类是不可信的。他摆动尾巴，打坏了那座沙丘，悄无声息地重新潜入海洋之中。一个月过去，一年过去，紫原已经不再惦记据说十分美味的薯片，但赤司却对失约的男孩耿耿于怀。

 

这家的小儿子继续在履行职责的过程中成长，直到迎来漫长生命中的成熟阶段。他的个头长高了，即使面容还尚未脱去稚气。但这意味着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行动和未来。

 

而赤司只想登上陆地。

 

海下的科技正蓬勃发展，赤司来到专业的登陆公司，咨询要怎么样才能自由自在地在陆地上走来走去。暂时帮忙看门的灰崎接待了他，服务态度不佳地告诉他现在正是优惠季，可以给他打折。但灰崎的数学太烂了，把所有能够给出的优惠折扣全算上，算来算去，居然还要倒贴给赤司钱。真正的负责人虹村回来，把骂骂咧咧的灰崎揍了一顿，耐心地给赤司推荐了永久套餐半永久套餐和半半永久套餐。

 

赤司决定再考虑一天。他在这一晚重新浮上水面，眺望熟悉已久的海洋。

 

 

 

即将高中毕业的黛和社团其他人乘坐租来的船出游，喝醉的他迷茫地望着海面，不知道幼年记忆中遇到的人鱼究竟是真的还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朋友。因为偷偷出门被发现，第二天只能在禁闭中错过约会。头脑昏沉的他陷入回忆和幻想的罗网，不慎落入水中。

 

 

 

他醒来时首先看到月亮。

在酒精持久不衰的作用下，这个月夜格外动荡而美丽。沙子粗砺的触感使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沙滩上。他回忆起自己跌落水中的那个瞬间，但此时身边没有船，也没有同伴。

月光孤零零地照在海面上，也照在他心中涌起的困惑上。

他茫然地坐了起来，接着露出过于惊愕时常会出现的近似愚蠢的表情。

在月光的映照下，海边的巨石后正露出一条鱼尾。

 

 

那是他。黛对自己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