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之卷】

chapter 1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温暖、惬意、悠闲的午后。

……本来。

黛靠在被炉前专心致志地读着小说，在桌面不远处，手机铃声持续而顽强地响着。

根据他的经验，铃声连响十秒是对方一时兴起，二十秒是他的造访可有可无，三十秒需要严肃对待，连响一分钟……说明他的本月全勤奖金正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

所以这个弥漫着谜之气息的事务所到底为什么还要特地设立全勤奖金制度啊？？？而且连接电话的速度都算在内？？？

这么想着的黛还是对每月全勤奖金屈服了。他接通来电人为赤司征十郎的电话，面无表情（虽然电话那头的人此时此刻并看不到他的表情）地问：“为什么在我休假的时候打过来？”

赤司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只是通话内容却让黛头上浮起青筋。

“本事务所不存在休假这种东西。擅自借着新年的借口跑回家的黛前辈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吗。”

“连新年都不放假你才是过分的那个吧！”

“能理解庆祝新年会消磨斗志，但要工作的时候还是务必请黛前辈打起精神来。那——从现在开始计时三十分钟，每迟到一分钟就会有相应的罚款。相信黛前辈可以做到的。”

“……交通费报销吗。”

“当然。顺便提醒一下已经过去两分钟了。”

黛边在心中咆哮要把对方碗里的汤豆腐全都用勺子捣碎，边从被炉里拔出腿来——当接触到外面稍冷些的空气时这个动作变得无比痛苦——然后从衣帽架上粗暴地扯下外套，简单拣点装备后冲出家门。

当访客第一眼看到洛山灵异事务所的招牌时，百分之百会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在高级公寓区旁突兀挺立于大楼之间的日式木制建筑。从草木茂盛而青石嶙峋的庭院中眺望，会使人生出不知自己所在为何之感。偶有鸟雀啁啾几声，绿树映着碧空，令人静心。如今正逢冬季，庭院皆被白雪覆盖，树木的枯枝也留有残雪，远远打量更显清寂。

早已丧失欣赏风景乐趣的黛习以为常地走过小路，在大门旁侧的桐木名牌上轻轻用大拇指一按，由指纹验证的两扇大门便无声无息地向两边滑开。他接着穿过内庭，向赤司常在的茶室走去。

连敲门的动作都简化掉，在茶室外的踏阶处换过鞋的黛直接毫无愧意地拉开拉门。

不出他所料，事务所主人正跪坐于桌前品茗，听到动静便转头望向他笑道：“还差五分钟，黛前辈果然速度。”

黛皱着眉头迈进房间，顺手把拉门重又拉上：“这不是拜你所赐吗。”

“来得正好，一起喝茶怎么样？”赤司出言邀请。黛盯着他白底和服上缀着的大朵牡丹看了半天，脑内瞬间刷过一百条弹幕。

“不是说有工作吗，还这么悠闲地喝茶？”

憋住没有把弹幕一一朗诵出来的黛在赤司对面坐定，瞥了眼赤司身边的白色木马玩偶，忍不住问：“几天不见雪丸，怎么都秃了？”

赤司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毕竟以一匹马来说，雪丸的岁数很大了。”

“……它看起来明明就是个小孩玩的玩偶吧。而且你确定它不是被你摸秃的吗……？”

被唤作“雪丸”的小巧木马玩偶通身雪白，连鬃毛都白得发光——本来应该是这样的。然而现在鬃毛处却剥落了外面涂抹的白色油漆，露出原有的木头底色。这多半是主人常常用手指摩挲此处的缘故。这么做的原因则是为了“心灵相通”——虽然雪丸的外表看起来弱的要命，却是赤司本人视若珍宝的式神，是被本人评价为“和我一起长大的呢，真是令人怀念啊”这种地位的伙伴。若是下令要它打探消息，雪丸总能竭尽所能收集到种种信息。

但是这世界上会有哪个式神被主人摸秃的啊？？？

“需要的话——”我用涂装手办剩下来的颜料给它补上好了。

“不需要。”

黛的话还没说完赤司就斩钉截铁地予以否决。

“真小气。”

“因为黛前辈涂装的手艺太烂了。”

“是你不懂欣赏。而且才涂这么一点地方而已，也不可能会出错好吧。”

“归根结底我不放心把雪丸托付给黛前辈。圣诞节时不是差点就被当做致小孩子的礼物而送走吗。”

“那是谁先把雪丸塞进印着招财猫图案的福袋里的啊？！”

去年圣诞节时赤司突发奇想要充当圣诞老人给小孩子派发礼物，黛被指派做驯鹿——在后者的强烈抗议之下最终他的定位转变成了雪人。

被套上不知赤司从哪里弄来的雪人服装之后连走路都变得摇摇摆摆，黛心中暗想这还不如驯鹿呢……特别是当他意识到雪人肥嘟嘟的手臂上还挂着一堆袋子的时候。

“不是应该由圣诞老人来背装有礼物的袋子？”

变身商品展示架的雪人黛问。

“那样的话黛前辈也太清闲了。”

兴致勃勃地忙着理清待买清单的圣诞老人赤司头也不抬地说。

“你还真是会使唤劳动力啊……”

打包礼品时原本老实待在书架上的雪丸不知为何突然从上面掉进了礼品堆，紧接着就在匆忙工作之下被赤司一并打包。敲开新一扇门的时候雪人随手从肩头扯下一包礼物，接着由圣诞老人转手递给迎出来的开心小孩，在这个过程中假装没有听到“妈妈，为什么这个雪人这么胖啊”的提问。

离开不多时圣诞老人突然说：“今晚似乎没有看到雪丸。”

“啊？是吗？我没注意到。”

圣诞老人凝神静思。

圣诞老人凝神静思。

圣诞老人凝神静思然后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雪丸好像刚刚被黛前辈给送出去了呢。”

………………啥？！

“什么叫被我送出去的，拿给小孩子的那个人明明是你。”

“但凭借天意选中礼物的人是黛前辈。”

“这算个毛的天意啊？！”

“现在不是争论第一责任人的时候，让我们一起把雪丸领回来吧。”

“你要把送出去的礼物再要回来吗…………就算是换作别的礼物也太尴尬了吧……”

“但如果雪丸被当成木材扔进壁炉烧掉怎么办？”

“谁会对收到的圣诞礼物做这种事啊赤司你清醒一点！！！”

时间从圣诞又拨回现在。

赤司盯着黑陶茶杯半晌，淡淡地说：“那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来谈谈工作的事情。”

“无法反驳就试图转移话题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被这样评价的人却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赤司抬起眼睛看他：“现在的黛前辈，和刚见面时会大喊着跑上来阻止别人自杀的热血青年差得还真远。”

明显被这句话噎到了的黛咳嗽一声。

“那天完全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应对而已。”

“不过现在看起来在这里过得很自在了呢。”

“用薪金威胁我在新年期间工作的人说这种话真好意思啊。”

“但是——”赤司含笑道，“黛前辈不是从刚见面的时候就对我产生兴趣了吗？”

——“啊，当然是之前曾在这里跳入水中死去的，那位女性啊。”

说出这种极具震撼性的发言之后黛只能对对方露出太过震惊而眼神死的表情。

“你是在说，她的……鬼、鬼魂？”他结结巴巴地问对方。

“对，之前我一直在和这位女士聊天。一不小心就聊了很久，在你看来大概就是想要寻死的表现吧？”

看着这个陌生男人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黛几乎要对自己长久以来遵守的“世上并没有鬼怪”的信条产生疑问。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会有鬼魂这种东西，我想你应该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说是在和鬼魂聊天？你是想说你有所谓的阴阳眼？”

黛还是收回之前震惊的神色，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质问对方。

听到他的问题的陌生男人只是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左眼。

“当然。有这只眼睛的话，什么都看得到哦。”

他这样微笑着说，尖锐而绝对的语气中涌出一种格外的傲慢。

什么啊。这样简直就像小说和漫画中才会看到的场面。

“也许是有点。但现在，这不是就正呈现在你眼前吗？”

黛愣住了。

他很确定刚才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面前的人又确实是在接着他的想法发言。

看着他犹疑的眼神对面的男人抱歉似的露出微笑：“哦，忘记告诉你，如果是在这只眼睛的视线范围内，下一步的想法和动作有时也能窥探得到。”

“你是故意的吧……”他嘟哝道，但内心之中已经开始逐渐相信起对方的说辞。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赤司征十郎。你的名字是？”

“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自报起家门了啊。不是说你可以看穿人的想法吗？那你来听下我的心声好了。”黛反将一军。

赤司望着他挑起眉毛。

“只是为了礼貌所以这样问一句，不过好像让你由此对我的能力产生怀疑，还真是让人感到困扰啊，千——寻。”

——在这充满不安定因素的初次见面之后，黛就稀里糊涂来到这间事务所做起了赤司的助手。

“但是黛前辈不是也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吗？”赤司捧起茶杯，从杯缘飘起的热气中凝视着黛的脸。

后者在这段对视持续片刻后首先低下头。

“……算了，还是聊聊新的委托好了。这次的客户不会又是你的熟人吧？”

“猜对了。”

“为什么又是啊。这间事务所的宗旨是杀熟吗……”

赤司轻啜一口茶，姿态优雅地放下茶杯：“只是熟人遇到难解的问题会优先想到找我解决而已。喝完茶的话就准备动身吧。”

“这次又是去哪里？”

“对方的日程总是很忙碌，今天的会面也只能在经纪公司。”

接着黛听见赤司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他没有接话，因为他很明白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那么，待会儿请把你的眼睛借我一用。”

他依旧坐在原地，模仿着赤司的动作举起茶杯，打量茶杯的材质，但仍旧品鉴不出这传说的小林陶的风采。他喝下一口茶水，在他对面，赤司征十郎同他的另一个人格——或者说，他的“弟弟”——正在愉快地交谈着。阳光把不远处的树枝影子映在拉门上，空气平静得毫无波动。

但是，的确要开始了。

TBC.

预计本文会出现的CP有黄笠、高绿、青樱、紫冰、火黑

每章出现除赤黛外其他CP会在文前预警，有不喜者请自行避雷（

但愿我能接下去写完（自我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