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上)

#程度不等的OOC

#大正背景

#但基本上是瞎JB写所以考据党看了估计要气死


能接受以上这些的话请继续往下看。








过去的一个钟头,他缓慢地接近青色的群山,又缓慢地送别它们。伴着喀喀声响持续行驶的列车给旅客带来的感觉既安宁又疲倦。这时,已能远眺见山脚下的灿然灯火,在两边渐渐入夜而罩上黑色的山峰夹杂下,像一串孤零零悬在空中的美丽韵脚。

玻璃窗上映着旅客的影子。他正默不作声地读一本书,看泛黄的页边像是很旧。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一方面因为这趟车的旅客着实不多,另一方面,同他年纪相仿的装扮平平的年轻人常年在列车上上下下,不会有谁满怀新奇地热衷于留意他们的形迹,描摹他们的姿态。

从前方不远的通道处传来“劳驾、劳驾”的声音,有穿着时髦套装的中年女性轻盈地侧身经过。在她后头,随兄长出门的少女正艳羡地瞥向那随步伐而轻轻摆动的裙装下摆。

为动静所扰的他合上书,抬起头来,看起来已经有点倦意。这一站还不到他的目的地。

他又去看窗外渐深的夜色。天空已转作黑色,四周的山林树木正急速凋谢掉白日的光彩。站台处的灯光为黑夜所反衬而更显鲜明。

这一站到了。车门打开,寒气涌进,因到站而起了一阵小小的喧闹,这喧闹夹杂着冰冷的气息使他稍稍振作了些。

新的乘客陆陆续续地上车。百无聊赖的青年一只手轻按着膝上的书,抬眼打量崭新的陌生面孔。佝偻身子的老妇人,然后是表情麻木的瘦弱男人。他们之后是穿着厚重外套的中年男子。而最后的新乘客姗姗来迟,列车将要开动的时候才踏进车厢。

青年抬起头去看最后一个走进这节车厢的人。

托自身性格同平日里喜好观察他人的福,他自有一套识人的功夫。虽没有以之炫耀的意思,但一番揣测过后,多半都能瞧出对方身份职业的端倪。


不料今日在这趟列车上倒要失手了。


这位稍嫌迟到的旅客看打扮像某处银行的职员,相貌清秀,还残存着点稚气的影子,想来年纪不算大。他入座后同邻座的乘客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在位置上坐定,姿势沉静。

行李不多,不像探亲。若是家中亲属病危需人探望,他的神色又太过淡定了点。那就是调职或赴任——?可是仿佛也不对。青年在心里暗暗地想:这人并不像个普通职员。他说不清到底是哪一点让他这么想,但总隐隐地觉得从这个人身上显露出某种派头。哪怕他只是穿一身职员制服,提廉价的皮箱。但若是把这个人身上换上东京名店订制的高档西服,再在他手中送进一个价位可观的美国箱子,瞧上去好似还更合衬些。

青年这时也起了刨根问底的心思,手中的书也搁置一边,不管那构思巧妙的故事接下去要讲到哪一节。

他用一种充满兴味的目光打量从这个角度对方露出的侧颜。这种毫无顾忌的窥探对他来说向来是少见的。之前就算一时揣测不出对方的身份,那种试图了解对方的欲望也依旧会在片刻后消失殆尽。会让这股劲头愈演愈烈的经历,对他来说还是崭新的一次。

因为这一难解的谜,原本平淡而乏味的旅途现在也变得有味与多彩起来。青年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画家极力捕捉室外光影变幻间一闪而逝的片段一般。他想象对方的出身与谈吐,又暗暗地盼着这位旅客能在突然间说出什么或者做出什么,好教他拿起想象中与现实中的两张卡片放着相互对应来看。

列车依旧行进,映在玻璃窗上的灯火渐明又渐远。这时这位不知出身究竟为何的旅客也望向窗外。窗外是群山伴着静夜。

——也许是探访旧友,青年又模糊地想。这些对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猜测就像映在窗上的灯光,流动变幻,有时聚集而骤亮,有时又茫茫然尽数消散。


就在他难得地为幻想所羁之时,忽生变故。


原本青年以为他对自己被观察这件事一无所知的陌生旅客这时突然转过头望向他。两个人的视线毫无预兆地在半空中交会了,这也不过是片刻的事情。然而当青年借由对方冷淡的视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的时候,才骤然间从那种蹩脚侦探的推理幻梦中脱身而出。于是一切猜测都消散了,施加在对方头上的不礼貌的凝视也戛然而止。他匆忙收回目光,狼狈地转头望向窗外。

过了一阵,青年才摆脱被人捉个正着的窘迫情绪。他眼前好似又浮现出了陌生旅客的眼神,那八成能看作是教养良好的人表现的最直接的怒意。青年便在心中暗自检讨何以要盯着这位先生看个没完,猜测对方的来处。他检讨之余,心下犹觉奇怪,素来容易受人忽视的体质今天却不灵了,不知是自己失态太甚,还是对方生得一双利眼。

再想更加没趣,青年便拣起原来那一本书接着看下去。这时候看起来,书上的字竟像是漂浮起来,个个捉摸不住。主角如何剖析自我心声,也变作愚钝无趣。勉强读过几段,心绪仍是不静。他心下又烦躁起来,把书放下,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好在不久目的地已至。他便站起身收拾行李——不料这时在他前方不远的陌生旅客现下也站了起来。他们竟在同一站下?他只道不巧,在心中咋舌。


还是要走。青年硬着头皮站起来,跟随在对方身后下车。深山中的小站,站台空空荡荡。这一站下车的人只有他们两个,因此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青年。他回头淡淡地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青年默不作声地走在后面,放慢了步伐。他打算就这样一点一点拉远同对方的距离。可不知这位陌生人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行走的速度也明显放慢了。倘若没完没了地慢下去,那可也就真的太夸张了。青年只得勉强维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继续前进。

但一直这样拖拖拉拉的,也让青年委实不爽。他索性加快脚步,直接从对方身边走了过去——就在这时。



“请问。”



在青年身后突然响起发问声。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刚刚和自己有过不愉快的对视的人现在正再一次注视着自己。明白过来这一点的青年感到窘迫似地眨了眨眼睛。然而他听到陌生的旅客接着问:“您也是要到山中的村子里面去吗?”这礼貌的口气使得认为自己冒犯到对方的青年感到大为吃惊。

“……是的。”

青年说出答案后才觉得麻烦。不如说“并不是”,但在夜晚抵达深山的人,难道归宿不就是不远的村落吗?要撒谎的话,也太容易被识破了。被这种微妙的矛盾心态笼罩的青年在吐出是的应答后就牢牢闭上了嘴。

“那么我们顺路。能和您一道走吗?”

对方用客气的口吻问道。

竟然这么大胆地提出这种要求——青年不禁诧异地望向他。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对彼此都一无所知,现在又是陷入黑暗的夜晚。就算自己的外表看上去不像剪径的强盗,但难道就能如此轻易地抛出与之同行的请求?

“我今晚是第一次到这里。如果是白天的话还好办,但入夜之后我想还是同熟悉路的人一道走比较好。实在是麻烦您了。”

多半是看出青年的犹豫,陌生人又接着请求道。站台上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凡笼罩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的人似乎脸上都多增添了几分疲惫。而他恳切的口气更使得青年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像要尽量挽救自己之前在列车上的冒犯一样,他最终还是“嗯”地应和了一声。

对方便微笑起来。

“多谢您了。”

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的青年仅仅点了点头当作是对这句道谢的回应。



素不相识而忽然成行的两位旅伴接着便肩并肩地出发。原本曾被青年亲手从脑海当中驱逐出去的念头,现在重又盘旋不止。他对身边的这个人一无所知,包括他的姓名、身份、来意。十几分钟之前,他们还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而现在却像见了面的熟人一样,同时把脚踩在布满沙砾的小路上。在他们身后,站台的灯光像梦一样地远去了。

青年没有寻找话题的意思,而身边的人也并不吭声。两个心事各异的人正于此刻分享这份静谧的氛围,谁也不想先一步去打断它。

站台的灯火已经完全消逝了。取代它的是清冷的月光。沉默的旅伴们沿着小路慢慢前行。

再次拐过路边的时候,终于能够远远望到聚集于一处的灯光。在夜色中,灯光显露出温暖的美。随着旅人脚步的移动,被投下的淡淡月光所笼罩的村落的外形也如同由特殊墨水绘成后浸入水中的画卷,那线条像从月光中逐渐浮现而出般不断展开。

“我们马上就到了。你——要到哪家投宿?”

青年问。

“之前听闻村子里有家旅馆。今晚就暂且在旅馆住上一宿。”

听到对方这么说的青年笑了笑。

“可别想得太好。相当老旧的旅舍,你若是住惯了东京的旅馆,想来不会这么快适应这里。”

“您知道我是东京人吗?”

“好歹也在东京待了几年,口音一听就听得出啦。住在这边,还是劝你有几分心理准备为好。”

“这里也有这里的野趣。您也从东京来吗?”陌生人问。

“是,不过我老家在这里。”

“说起来,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姓哪。”

“打听别人的名字之前不先该报上自己的吗?”

青年不曾犹豫地干脆问道。

 

对方先是晃神片刻,继而慢慢地露出微笑。

“——赤司征十郎。”

“——我的名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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